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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Lemon
-- 發表時間： 2006/06/04 09:33pm

　　關鍵句
　　⒈他第一次吻了我。雖然只是蜻蜓點水，我卻感覺到觸電般的喜悅。
　　⒉他很有家族使命感，他覺得光自己富不行，還得家裏人和親戚都富起來。
　　⒊好幾次，我半夜爬起來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他，這就是要和我過一輩子的男人嗎？爲什麼躺在他身邊，我卻感覺這麼孤單？
　　⒋他把我從沙發上拖到地闆上，踹了我好幾腳。
　　結婚是爲他外婆
　　童話裏說，灰姑娘遇見白馬王子，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
　　曾經，我以爲我也是那個灰姑娘。
　　故事的開始和書上說的一樣浪漫：我們認識的第47天，阿牆就向我求婚。他高大、帥氣，年紀輕輕已經是部門經理。從外表來說，我們真的不算很般配。在此之前，我們僅僅拉過幾回手，我對他的身世、背景都不怎麼了解，只知道他對我很好―――我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時候，他總是不遺餘力。在這個城市裏，我無依無靠。這種好是讓我很感動的。
　　我至今記得那個晚上，我們走在大街上，他忽然冒出一句話―――我們結婚吧。他手裏沒有鮮花，沒有戒指，沒有一點求婚的樣子。後來他把那句話又重複了一遍。這樣的浪漫真像偶像劇裏的情節啊，而平凡如我，居然可以出演一回主角呵。我的心怦怦跳得很厲害，他身上迫人的男性氣息讓我頭腦發昏。當他問我答不答應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頭―――這樣的大城市，“閃婚”的人是很多的吧？而獨自在外的我，又是多麼需要一個牢靠的胸膛來依靠。
　　他見我答應了很是開心，他第一次吻了我。雖然只是蜻蜓點水，我還是感覺到觸電般的喜悅。
　　我想，這就是愛情了吧。
　　後來他跟我說，他外婆80歲了，他小時候是在外婆家裏長大的，對外婆的感情很深。老人總是笑說要活到小牆娶媳婦，生小小牆的那天。眼下，她病重，神志已經不大清楚了，但還會嘮叨“小牆娶新娘子”―――也就是說，他是因爲他外婆才要跟我結婚的。我有點失望，但並沒有生氣。他的樣子那麼傷感、真誠，很有幾分憂郁的美。甚至，我心裏還暗暗慶幸：如果不是他外婆，我是沒有可能做他新娘的吧？至少不會這麼快。
　　至於愛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吧。像我的爸爸媽媽，雖然是靠媒人結的婚，婚後卻恩愛了一輩子。媽媽即使到了額上有皺紋、頭發開始花白的年紀，在心愛的人面前，也還是像水蓮花，有“不勝涼風的嬌羞”。有時爸爸開句玩笑，媽媽會嬌嗔、臉紅。讓你看了，不覺肉麻，只覺溫暖和感動。他們幾十年如一日的相愛，讓我以爲婚姻生活都是那樣的。他們是在一起車禍中意外去世的，我想也許因爲太幸福的人會被老天嫉妒。
　　打我是爲他媽媽
　　他家在農村。那年春節前，我們寄了一筆錢回去，要婆婆買點新被子、新窗簾，像征性地收拾個新房。但回去一看，除了窗戶、家具上貼了幾張“喜”字，看不出有什麼喜氣。我們的房間倒是騰出來了，但鎖是壞的，晚上，他媽媽可以隨時推門進來。在那個大家庭，沒有個人空間可言。他們嬉笑怒罵，日子過得活色生鮮。但是我開始寂寞―――我覺得格格不入。他留在房裏的時間很少，而且，他也很少與我親昵，有時候晚上我和他發嗲，他卻總是不耐煩地把我推到一邊。
　　不久最意外的一幕出現了。有天晚飯後，全家坐在燈下聊天。婆婆是特別愛說話的人，而我正好相反。她拿出一件外套，說是誰誰誰買給我的，但這回事她已經念叨過好幾回了。她笑咪咪地盯著我看，我有點不想答腔。幾秒鍾的冷場裏，只見阿牆一個巴掌扇過來。我完全沒有料到他會打我，整個人都呆住了。在我哭出來之前，他轉身拂袖而去。
　　後來，他過來對我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好嗎？但是我在巨大的失望裏無法自拔。
　　我在雜志上看到過一段話，大意是說：在這個世界上，你的爸爸有你的媽媽，你的媽媽有你的爸爸，他們也許還有別的小孩；你的兄弟姐妹，有各自不同的生活；你的小孩，在他（她）長大以後，也會擁有自己的生活。只有伴侶，那是陪伴你走過一生的人 ―――你生命裏最重要的人。我多麼希望阿牆也能夠明白這一點。
　　我追問過他：“在你心裏，我是不是最重要的？”其實，他哄哄我就可以了，但他想了一下，還是說：“父母、外婆更重要一些吧”。
　　賺錢是爲他親友
　　我怎麼能想到呢，新婚時的那一巴掌不過是個序曲。我的“極盡孝順”之能的丈夫，會把我們所賺錢的80％用來養他的家人和親戚。
　　他很有家族感使命，他覺得光自己富不行，還得家裏人和親戚都富起來。而我們在上海，盡管他總是自信滿滿地認爲，明天要花的錢明天可以賺得到。但我們不過是工薪階層啊。於是在他一而再的慷慨後，我們沒有一分錢的積蓄。曾讀過一篇《明天的早餐在哪裏》的文章―――在我們短短的婚姻生涯中，我卻不知道明天的早餐在哪裏。
　　我們固定地往他老家寄錢，哪怕是在最拮據的時候。
　　而他的爸爸媽媽，剛50歲出頭，已經開始不做事，頤養天年了。他外婆去世時，他拿了我們幾乎所有的存款去給她辦喪事。後來，他有點得意地說，他外婆的喪禮是他們那兒幾十年來最隆重的。剩下的錢，除了一張車票，他都留給了他媽媽―――他說，他媽媽供他讀書不容易，該享享福了。而那時，我已經懷孕，買點好吃的都要猶豫好一會兒。
　　他有個弟弟在讀書，學費全部是他負擔，光高三加複讀就花費近萬。但他弟弟並不努力，高考兩次失敗後，跑到上海，又找不到工作。他就讓他弟弟讀師範大學的自學考試，輔導班的學費要5千多，每個月的生活費要1千多。我有個熟人也在那讀書，每個月生活費5百多元。我婉轉地說，弟弟是不是有點大手大腳了啊？他有點不高興：“不是你的親弟弟，你當然這麼說。”有時候他還說我有欠婦道，心腸不好。
　　第二學期，他弟弟來要學費時，我們剛從公司預支了一筆錢付了新房子的首付。他只能去找同學借，一小筆，一小筆，最後還是有幾千元湊不攏。這時候他開始埋怨我說，你爸爸媽媽也不在了，老家的房子還留著幹嘛？！他皺著眉頭，一副很有道理的樣子。我懶得跟他解釋，那房子我們家只有使用權。不知道爲什麼，他的神情，讓我永遠也沒辦法對他撒撒嬌、發發嗲，但我還是跑到單位裏借了錢，勉強湊夠了他弟弟的學費。
　　他一個打工的表哥，一時失業向他借錢，他拿出自己一個月的薪水，還說不用還了。他表妹考上大學，他給出半個月薪水做賀禮。我說，這是你大舅舅的女兒和兒子，你後面還有3個舅舅，還有姨媽呢？加起來10個，以後夠你苦的。他說，你知道什麼呀，他們現在很苦，我不幫他們誰幫他們呀……後來，他把他大舅舅的兒子，二舅舅的兒子，三舅舅、小舅舅都弄到了上海來做事情。簡直像是舉家搬遷。最可氣的一次是，他有個見都沒見過的遠房侄女來上海。他主動提出幫她找工作，但小姑娘只有中專文憑，高的崗位做不了，小的單位她嫌薪水低。結果在我們家住了好幾個月，白吃白喝，還對他滿肚子抱怨。
　　相比之下，他對自己很“摳門”。有時候我們去商場，我說，給你買套西裝吧，在外應酬，總要穿得像樣一點。而他每次都說，這衣服還能穿，不買。
　　[b]我爲什麼而孤單[/b]
　　這樣的生活讓我太沒有安全感了。好幾次，我半夜爬起來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他，這就是要和我過一輩子的男人嗎？爲什麼躺在他身邊，我卻感覺這麼孤單？
　　其實，我的夢想真的很單純啊：有個漂漂亮亮的家，哪怕房子是租來的，但窗前有風鈴，陽台有花草，房間裏隨手都可以抓到彩色的靠墊。我的愛人下班了，我會爲他脫外套、拿拖鞋；而他，只要給我一個溫暖的擁抱就夠了。他的孝順，我能理解，但我們真的有救苦救難的本事嗎，能把他的親戚都弄到上海來？他就不懂得量力而行嗎？我們兩室戶的小房子裏，似乎總是有人寄住，漸漸弄得我連收拾的心情都沒有了。我又很怕失業，怕付不出下個月的貸款，連房子都保不住。
　　這種生活沒有延續很久，我至今也不明白―――爲什麼我就成了一個單身媽媽。
　　生女兒時，阿牆被公司派到杭州，於是婆婆來照顧我。她喜歡說是非，女婿也不好，鄰居也不好。我聽了，總是不大想附和。時間長了，她開始對我生氣，動不動就鬧著要回去。每鬧一回，就輪番打公公、阿牆和他姐姐的電話。阿牆總是在電話裏吼：“你這個人怎麼不講道理啊，和我媽去計較。她是個農村女人，沒讀過書。我告訴你，你要讓著她，她是我媽，她永遠是對的，你永遠是錯的。”
　　後來公公也來了，我才發現，婆婆其實是很愛“吵”的，和公公也吵。那天，公公做好晚飯，婆婆嫌太鹹。我怕戰火燒到我身上，也不敢出聲，吃完飯就收拾了碗碟，帶孩子回房間了。婆婆偏要在外面指桑罵槐。我實在忍不住了，就出去跟她講道理。
　　然後阿牆的電話就進來了。他一味叫我讓著婆婆，還說他要馬上趕回來。我說,你不要回來，我不跟她吵了，你安心上班吧。第二天他還是飛回來了，一進門，婆婆就開始哭，阿牆二話沒說就開始打我。他把我從沙發上拖到地闆上，踹了我好幾腳。
　　我永遠忘不了他英俊的面孔，在燈光下扭曲得那麼醜陋。我也永遠忘不了女兒驚恐的眼神，孩子那麼小，嚇得只能大聲哭。剎那間我萬念俱灰。
　　後來，他說對不起我，對我太粗暴了。我輕輕問：“在你生活中，誰是最重要的？”他答不出來。
　　離婚後，我終於享受到了他對他父母、親戚般的待遇：女兒生病了，他一定馬上沖過來，並且搶先付醫藥費；來看女兒，一定大包小裹；看見我有什麼粗重的活，立刻義無返顧地擼起袖子；我住的地方空調壞了，他不聲不響給我買了台新的；有一次我不小心被車撞了，又是他找護工照顧了我好幾天。這種好，婚前我也感受過，對一個普通朋友來說，多得讓人感動；對一個妻子來說，卻是遠遠不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