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rosewang -- 發表時間： 2006/07/12 08:57am 有點長, 有興趣的人可以看看 當記憶的一切只剩下味道 儘管已經離開了很久，那些曾經在彼此生命中駐足的人事物，仍舊在回憶的長廊裡散發不同的味道。 離開德國的時候，我開始打包，大學教授們晨會上專注討論的神情，我的指導學長憂鬱而深沉的眼神，校園裡的綠地與陽光，還有Ｍannheim城市中央的的水塔公園、車站前的大鐘…，我鋪摺著每一層細節，深怕有那麼一點灰塵與皺，這次離開，即使還能再相見，也會是很久之後，刻意地小心翼翼，怕好不容易成形的快樂被時間慢慢沖刷變形，事後，有時候真的以為回到了那個街角，用拙劣的德文買麵包，和生長的家鄉隔著一萬多公里，卻還是無法寫出任何一個完美的程式保送記憶味道的新鮮度。 當記憶的ㄧ切只剩下味道，還算是真實嗎？ 偶然遇到了類似的形狀，塵封的過往又到達了燃點一發不可收拾，聚集越來越多互相呼應的段落，或許自己都快忘了，但的確曾寫過這篇文章，和她走過的捷運站以及那天的下午茶，原來我也曾經談過戀愛，看到醫院裡生著同樣的病的人，想起他牽著我的小時候走過山頭，還有她受著身體的苦痛皺著眉頭囑咐我一定要當好的醫師…，幾個生命中曾經重要的人已經離開，有的永遠再也回不來，那些作用過的喜怒哀樂難道就這麼算了嗎？ 電影”Eternal Sunshine”裡醫師提供消除對於特定的人相關的所有記憶，替失戀後想要忘卻對方的人服務，我們真的能準確割捨自己的情感嗎？記憶的成份錯綜複雜還無法被完全識破，想要更改卻牽一髮動全身，從一開始的感覺就已經千姿百態，記憶從皮膚鍵入，從味覺嵌入，從嗅覺鑲入，從視覺進入，從聽覺滲入，從意識流裡切入，最後在中樞的地層裡沉積，就算熟讀了神經解剖學的課本，埋伏在記憶形成的路線上企圖獵捕，綁架得了記憶的人卻擄獲不了記憶的心。 韓劇”腦海裡的橡皮擦”裡又是另一番風景，美麗的女主角得到了帕金森氏症，記憶開始一點一滴退化，她含著淚對原本心愛的男主角說，”如果什麼都不被記得，這樣的愛有什麼用？別再對我這麼好，我都會忘記的，我會忘記為什麼和你在一起，我的心會和我的回憶一起消失…”，常常，在生命中對記憶中不想記得的部份不得不記得，又對想記得的部份不得記不得，記憶的味道就像是志摩寫過的詩，”我抬頭望，藍天裡有你；我開口唱，悠揚裡有你；我要遺忘，我向遠處跑，另走一道，又碰到了你”那樣的剪不斷又無法擺脫，來去都不在手中。 也因此，記憶是最珍貴的，許多無法天長地久的時候，曾經深刻地擁有，即時最後只剩下回憶，或許也就值得。 當這資料庫越來越豐厚，我們歷經地夠多，開始能隨機讀取記憶的片段，又會是另一番的味道，把快樂串連，把悲傷同時咀嚼，捨棄模糊、壞軌的那些，檢索所有讀詩的感動，排列組合之後又釀出新的味道，有時後懷念也是人生美好的ㄧ部分，”水是故鄉甜，月是故鄉圓”，雖然也可能如王家衛說的，”過去的並不一定是最好，而是永遠失落了 我們只能用懷念召喚他們，所以才成為最好”。 就算最後回到了原點又如何呢？回憶總留下強而有力的線索。 照顧過一些分別失去短期、中期和長期記憶的病人，不知道失去了部分或全部的記憶之後，他們的人生是什麼樣的味道，或許因為渾然不知而無從比較，但他們的世界裡或許也能因為空白而重生，不需要附和原有的規則，炒川菜可以不加辣椒，做壽司可以不必放醋…。 尼采說”健忘是種祝福”，失憶能把悲傷和快樂重新洗牌。 站在回憶的消化道長廊裡，最初咀嚼的美好最後雖然會以穢臭排泄，但其中的養分和精華也同時被吸收，記憶的影子越來越長，散發越來越複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