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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國的階梯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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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大他10歲的寡婦墮入了愛河。可是，他們的相愛不被世俗所容，迫於無奈，他們躲進了深山老林，這一躲，就是半個世紀。他用手一點一點鑿出的6,000級石梯見證著他們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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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江津南部中山鎮往南30多公里，是數萬畝連綿起伏、人跡罕至的深山。這深山中有一叫半坡頭的高山，山頂海拔1,500米。然而，就在這懸崖峭壁上，竟有條人工修築的石梯通向山頂，共有6,000級。從下往上看，石梯蜿蜒蛇形，彷彿通往天國。天梯又稱“愛情天梯”，它見證的是一對隱居深山半世紀的老夫妻至死不渝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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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竇初開 '5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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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國江是重慶市長樂鄉高灘村村民。1942年，他才剛滿六歲，懵懂無知，靦腆害羞。一天，村子裡敲鑼打鼓，熱鬧非凡。劉國江的母親正在生火做飯，聽到高亢明亮的嗩吶聲猛然想起這天是隔壁吳家娶媳婦兒的良辰吉日。趕緊放下手中的活兒，出去看個究竟，一來湊湊熱鬧，二來看看有什麼幫的上忙的。臨出門時，看見劉國江正坐在地上自個兒玩，喚道，“江娃兒，快過來，去摸一下新娘子，就不是缺牙巴(重慶方言，指換門牙的兒童)了。”(按照山裡習俗，掉了門牙的孩子只要被新娘子往嘴裡摸一下，新牙就會馬上長出來。)Z*)e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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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話的劉國江在媽媽的帶領下，低著頭來到轎子旁。這時的國江似乎已經隱隱知道男女有別，有點難為情，小臉漲得通紅。當一隻蘭花般的手從轎前的布簾邊伸出，輕輕放到他嘴裡時，小國江忍不住流了滴口水。他更加緊張，準備用小嘴將口水吮乾，卻弄巧成拙咬住了新娘子的手。新娘子用另一隻手掀開布簾，小國江仰頭一看，印入眼簾的是一個仙女般的美貌女子。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含嗔帶怒地盯著自己。轎子走遠了，小國江還站在原地發呆。“發啥子癲，你長大了也要找個這樣的漂亮媳婦。”一旁的大嫂大媽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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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戲言，小小的劉國江卻真的銘記在心。以後每逢長輩們開玩笑地問他長大後要找個什麼樣的媳婦時，他就會很認真地回答：“像徐姑姑那樣的人兒!”=m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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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新娘子就是徐朝清，她從此印在了劉國江心中，成了他夢魂縈繞的一個牽掛。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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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然私奔 FFU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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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飛快，一晃十年過去了，劉國江長成了16歲的小伙兒。都說“哪個少男不多情”，劉國江也不例外，他的夢中情人便是六歲邂逅的那位美麗新娘。每當夜深人靜，忙完了農活躺在床上歇息時，他便會情不自禁想起徐朝清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在他心目中，徐朝清就是一尊女神，高貴典雅，不食人間煙火，彷彿自己多看她一眼，都是對她的褻瀆。他多麼希望與她深情對視，沈醉在她的目光中。可是，他知道，自己對徐朝清的愛慕也只能停留在這樣的神往上了，現實殘酷得可怕：徐朝清已經結婚不說，就算沒有結婚，她比他長了足足十歲，雙方的家人能同意他倆在一起嗎？就算同意了，在那個年代，村裡人又會怎麼議論？每每想到這裡，劉國江都會覺得心一陣絞痛，只得將強烈的思念之情一壓再壓。OTp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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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一個村，劉國江和徐朝清總會不期而遇。此時的徐朝清每次見到他，都會禮貌地笑笑，有時候也會聊上兩句。在已是4個孩子的媽媽眼裡，他不過是個不諳世事的小蘿蔔頭，跟十年前的那個靦腆的男孩沒什麼兩樣；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小蘿蔔頭卻是自己的忠實追隨者。見到她快樂，他莫名的心情舒暢；見到她愁眉苦臉，他也會跟著眉頭緊皺。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牽扯著他的心。Od9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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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劉國江這份苦戀感動了上蒼，還是原本就注定他和徐朝清天生一對，劉國江終於等到了一次與徐朝清相戀的機會。徐朝清的丈夫因患急性腦膜炎去世了，她一下子成了寡婦，拖兒帶女，最大的9歲，最小的才1歲，獨自承擔著家庭的所有重擔。16歲的劉國江看著徐朝清忙裡忙外，日漸憔悴，心裡又急又愁。他想幫她，但怕被拒絕，又怕被人笑話，再說，他也不知從何幫起。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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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傍晚，徐朝清背著最小的孩子到村東的飛龍河去打水，不小心掉進河裡。劉國江家就在河邊，他聞訊趕到，跳進河裡救起了徐胡清母子。之後，劉國江常常主動上門幫徐朝清做些體力活，一晃就做了3年。寡婦門前是非多，閒言碎語也在整個村子裡傳了又傳。有的村民還當著劉國江的面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當眾羞辱他。這些，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她。他看到，有了自己的幫助，她的擔子的確減輕了，面色的確比從前紅潤了，這就足夠了。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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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話自然也傳到了徐朝清耳裡。她的內心開始忐忑：別人怎麼說我，我都不怕，可是不能連累了國江啊，他以後還要娶媳婦兒呢。他人那麼好，不能背負這樣的惡名。徐朝清想到了避嫌，決定故意冷落劉國江。1956年8月的一天下午，她在街上遇到了劉國江，故意視而不見。不料他看見了她，熱情地上前搭話。徐朝清雖然不忍，卻又不得不硬著心腸丟下句話：“以後你別來找我了。”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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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小伙子站在原地涼了半截。他腦子頓時一片空白，一邊唸唸有詞，一邊失魂落魄似的回到了家。徐朝清那句冷冰冰的話一直迴響在他耳畔。他覺得不解：怎麼幾天前還好好的，今天就判若兩人？難道自己有什麼地方做錯了？他思來想去，總算找到一個讓自己稍稍有點寬心的理由：是不是流言蜚語的緣故？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應該向她表露心跡，還等什麼呢？想到這兒，他從床上一躍而起，準備立即前往徐家。可是，轉念一想，如果不是這樣，是她真的討厭自己呢？或者，她拒絕了我，從此不理我了呢？那怎麼辦？想到這兒，他又喪氣地坐到了床上。到底怎麼辦？他思前想後，到夜幕降臨，才總算拿定了主意：我要告訴她，我多麼愛她，我想娶她！即使遭她的拒絕，我還是要在她背後默默支持她！t0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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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出決定後，他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總算落下。他悄悄走進徐朝清家，悄悄地告訴她：“我要娶你!”望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10歲的漢子，再望望自己4個孩子，徐朝清邊哭邊搖頭。劉國江急了，一把抱住她：“真的!”二人緊緊擁抱在了一起。H2?L0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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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村裡人發現徐朝清和她4個孩子不見了，一同消失的，還有19歲的劉國江。'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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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盡甘來 }?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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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國江帶著徐朝清及其四個孩子一路跑去，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哪兒才是他們的容身之地呢？突然，他想到了以前打柴時去過的一個地方，那裡有兩間無人居住的茅草房。雖然條件簡陋，可總算可以遮風擋雨，而且，只要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什麼苦難都可以克服。他將這一想法告訴了徐朝清，與她一拍即合。tG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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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帶著孩子跋山涉水來到了與世隔絕的深山老林，在這兒開始了刀耕火種的原始生活。白天，劉國江就到河裡去捕魚，徐朝清則去挖野菜。他們在山林裡摘野核桃、野棗，把木漿樹葉摘下曬乾，磨成麵粉；晚上，安排好孩子們就寢後，二人就肩並肩坐在一起海闊天空閒聊，月朗星稀時，他們便沐浴在撩人月色中依偎著訴衷腸。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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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劉國江在樹上發現了一個蜂窩，受此啟發，他開始自己養蜜蜂，釀蜂蜜賣錢，一直到現在。他們還在房前屋後開闢了幾塊菜園，分別種上土豆、紅薯、玉米。這樣，生計問題便不愁了。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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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上天要再次考驗這對苦命鴛鴦的愛情，1957年6月，一場暴雨將他們居住的茅草屋屋頂衝垮了。徐朝清和孩子們嚇得抱成一團。劉國江見此情此景，一下子也亂了手腳，但他很快鎮靜下來，提醒自己：這裡只有他一個男子漢，不管遇到什麼困難，自己都得挺住。他安慰徐朝清母子，叮囑他們不要怕，一定還有其它辦法。看著他堅定的目光，母子五人擦乾淚水，點了點頭。一行人開始尋找其它的棲身之所，最後終於找到山樑上最高的一個巖洞。可是，住在巖洞裡，雖然再也不用害怕狂風暴雨的侵襲，他們卻不得不時刻提防山裡的野獸。“住巖洞只是權宜之計，一定得造一間瓦房。”劉國江這樣想著，便帶著全家到兩公里外的山坳裡背泥巴燒瓦，一家人背泥巴背了—年，他用石頭砌了個窯子自己燒，又燒了一年，才燒齊建瓦房所需的瓦。瓦房建好了，劉國江總算長舒了口氣。o4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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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問題又來了。因為瓦房砌在山頂上，全家人出出進進非常不便。一天，徐朝清出外挖野菜時不小心崴了腳。劉國江見狀，心疼了半天，埋怨自己道，“都是我不好，跟著我，你們母子受了這麼多苦……”徐朝清一把摀住了他的嘴，“什麼都別說了。只要跟你在一起，什麼苦我都願意受。”一席話深深感動了劉國江，一個計劃此刻也在他腦子裡萌發：如果在懸崖峭壁上鑿些石梯，她們母子不就出行安全多了嗎？他立馬把這一想法告訴了徐朝清，卻遭到愛人的強烈反對：“不行！那太難為你了。而且太危險，萬一你有個什麼閃失，我……”說著竟泣不成聲。“好，聽你的，我不鑿就是。別哭了。”劉國江雖然嘴裡這麼應著，心裡卻盤算著盡快實施這一計劃。`pTM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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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幹就幹，第二天他便開始背著妻兒鑿石梯。終於有一天，丈夫的秘密被妻子發現了。看著丈夫忙碌的背影，看著這段用心製成的“愛情階梯”，徐朝清感動得淚流滿面，她衝上前，緊緊抱住丈夫，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緩過神來的劉國江看到妻子，只是傻傻地笑。他也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TX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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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點，日積月累，半個世紀過去了，這段“愛情階梯”竟然長達6,000多級。它蜿蜒蛇形，像是通往一條通往天國的階梯，見證著一段情比金堅的美麗愛情童話。>@[c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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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樂極生悲，災難再次降臨到這個家庭。徐朝清最小的一個孩子(5歲)失足掉進糞坑，待夫婦二人打撈上來時，已經奄奄一息，沒多久就斷氣了。這次喪子事故對徐朝清是個不小的打擊，接連幾日，她茶飯不思，目光呆滯，寡言少語。劉國江更難受，尤其是妻子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他徹夜難眠。他想盡一切辦法逗她，分散她的注意力，希望幫助她盡快走出陰霾。他一遍又一遍地勸慰妻子“想開些，我們還年輕，還可以再生。”他一次又一次訴說妻子對自己的重要，“清，你不要這樣，身體為重，你要是垮了，我怎麼辦啊？”在他的感化下，徐朝清終於話多了起來，臉上也有了往日的笑容。劉國江看在眼裡，喜在心上，他知道，一切總算雨過天晴風平浪靜了。/nu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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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事故也進一步拉近了夫妻二人的感情，他們又生了4個孩子，他們用大山裡的野菜和獸肉將7個孩子拉扯成人。他們有時也會下山，走4個多小時到最近的長樂集市買豬仔、買修路用的鐵釬、送孩子到高灘小學唸書……p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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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二老的女兒們嫁出了大山，兒子們也出山當了倒擂門女婿。因為女兒在山外，老兩口近年來與外界接觸多了些，但他們仍不喜歡外面的世界。住在山腳下的三兒劉明生有空就會上山帶父母幹點力氣活。?KK,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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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年紀大點，我能照顧她多久就多久。”劉國江說，他們二人約好，誰先走了，另一個就將其葬在山上，然後下山和兒子住，死後要運上山和老伴合葬。yD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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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澤寧，自由撰稿人，現居美國洛杉磯。!;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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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彼岸雜誌》\^z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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